吴师傅曾经是国企的维修 电工,当年在单位里可轻松了,上班就是喝喝茶看看报纸,或者找人吹牛打屁,每天好不逍遥。可惜好景不长,他的单位改制,被私人承包了,从此以后,他的苦日子也就开始了…… 我刚进国企上班的时候,被分配到集团公司下属某分厂做 维修电工,我在那工作了两年,因为太清闲,我怕自己废掉,于是便想办法找关系调走了。 现在想想,在分厂做维修电工的那两年,是我参加工作以来,最轻松自在,也是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间,除了工资稍微低一点,没有任何来自工作方面的压力。 国企里的维修电工是一个特殊的存在! 分厂的厂房很古老,是新中国成立不久后,国家统一建造的,到现在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。 维修小组不在厂房里,而是在厂房外面搭的一个小房子里。 维修工长把我带到维修小组的时候,我被里面的情景惊呆了,只见里面的人横七竖八地斜靠在椅子上,有抽烟喝茶的,有架脚看报纸的,有扎堆聊天的,里面不像工作场所,更像是茶话会现场。 来之前,维修工长把我带到生产车间转了一圈,生产车间机床轰鸣,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,与维修小组相比,简直是两个世界! 他们看到维修工长来了,也不慌张,依然我行我素,只是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。 维修工长皱了皱眉,可能觉得在新人面前大家不鸟他有点丢面子,故意咳嗽一声,说:你们能不能小点声音?大呼小叫的,成何体统? 可是,大家依然无所谓,该干嘛干嘛。 后来我才知道,工长虽然是维修组工长,但他不是维修人员出身,没有技术,所以说话不硬气。另外他还兼任工会的工作,有文化,他的志向不止是一个工长,而有更大的追求。所以,对于维修组的工作,只要机床出问题,有人及时维修,他也不会管太多。 这时,有人笑嘻嘻地给他发烟,指着我问:新来的? 维修工长点点头,把一个中年师傅喊过来,指着我对他说:这是小李,以后你带他。 又转身对我说:这是电工吴师傅,以后他就是你的师傅。 我赶紧向吴师傅问好。 吴师傅没有架子,他说:欢迎你啊小李,我们维修组已经好多年没有进新人啦,好好干,以后这里属于你们的。 这是我第一次见吴师傅,吴师傅一米八的大高个,性格直爽,说话声音洪亮。 与他接触的时间长了,我发现吴师傅是一个非常好的人,在技术上从来不会藏着掖着,碰到什么问题,会掰开揉碎地和我讲解,有时候我一时不能理解,他也不会失去耐心。 也庆幸我碰到这么好的师傅,所以,我在三个月后就能独立出师,负责几十台机床的维修。 当然,实际工作中我还会碰到很多问题,我找吴师傅,吴师傅依然会教我怎么解决。 在分厂这两年的电工生涯,我和吴师傅结下了深厚的师徒情谊,后来我调走了,我们依然经常会联系。 现在我来说说维修小组的工作情况吧。 作为年轻人,来到一个新的岗位,我是摩拳擦掌,抱着干一番大事业心态来的。 可是,等真正来到这里,才发现,你想干活,有时候都没事给你干! 维修电工主要负责各种机床、厂房电路的维修,可是,机床哪里有那么容易坏啊?有时候,十天半月都没有一台设备出问题。 有一天,好不容易一个操作工人跑来对我说:他的机床坏了。 我大喜,终于有活了,等我兴冲冲地跑过去一看,不由地大失所望,原来是保险炸了…… 换好保险,总共才花掉一分钟的时间! 对于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,我开始真的不适应。 我每天围着厂房到处乱走,我想做点什么,可是设备不坏,我能做什么呢? 我们有严格的工作分工,我们是电工,只负责维修设备,其他的事不需要我们管。 只要厂房里的设备正常运转,没有人会管我们做什么,有一次分厂厂长跑到我们维修组,对我们说:看到你们无所事事的样子,我是真放心啊! 开始我不理解他话的含义,怎么维修组的人每天吊儿郎当的不做事,厂长还很开心呢? 后来我才知道,维修组的人越清闲,说明车间的工作越顺畅。当有一天,维修组的人忙得鸡飞狗跳的时候,厂长可就真的脑壳疼了! 当明白这个道理以后,我也就随波逐流,彻底融入这个集体,心安理得学着喝茶看报纸聊天吹牛,不会因为每天没事做而心里不安。 我在维修组工作了一年后,慢慢地开始厌倦这种生活,也许当时太年轻,觉得每天无事可做的日子就是坐吃等死,消耗生命。 我也想学他们每天喝喝茶看看报纸,吹牛吹一天,可实践证明,我做不到,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空虚,甚至有一点抑郁。 最后终于我无法忍受了,想办法找关系,调到一个新的单位做技术员。 临走前,我请维修组的兄弟吃饭,吴师傅拉着我的手,不舍地说:我早看出来你不属于这里,维修组太安逸了,没有前途,离开也是好事! 我敬了吴师傅酒,感谢他这两年来对我的教导。我敬了维修小组所有兄弟酒,虽然和他们只相处了短短两年,但和他们在一起很舒服,这里没有勾心斗角,没有尔虞我诈,就像家人一样。 我发现,当真的要离开维修小组的时候,我竟然有点舍不得了! 我离开维修小组后,调到别的单位做技术员,做了七八年,中间发生很多事,我又开始不安分,想东想西。最后,我一咬牙,做了一件别人不能理解的事,辞职,抛弃国企这个铁饭碗,去外面创业。 离开国企后,我在外面打拼了好多年,虽然没有大富大贵,但也算有车有房,小有成就。 在社会上经历过风风雨雨后,我的心态变了,又开始怀念在单位里上班的日子。 在单位里上班的时候,虽然工资不高,同事之间经常尔虞我诈,但最少工作稳定,可以保我衣食无忧,如果我没有太多的想法,我可以安逸的过完一生。 可惜,路是自己选的,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,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,我都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! 这时候,我悟出一个道理:人是很矛盾的,太安逸的时候天天想着出去折腾,等真正经历社会的毒打后,才发现,原来那种安逸的生活实在是太可贵了,只是当年不懂的珍惜! 就在我无比怀念以前国企生活的时候,却因为一件事改变了我的想法,让我庆幸我当年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! 有一次,我在路上碰到了以前维修组的吴师傅,我们已经七八年没见了,当我看到他的时候,不由地大吃一惊,五十多岁的吴师傅,看起来像个六十岁的小老头,满头白发,一脸皱纹。 我叫了一声师傅,吴师傅惊讶地看着我,认出我后,激动地握着我的手直摇。 正好是饭点,我找了一个小饭店,请吴师傅吃饭,席间,我问了吴师傅的近况,没想到,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原来的单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…… 我离开维修小组几年后,分厂改革,和其他几个分厂合并,组成了一个更大的分厂。 这时候,维修小组的工作和以前相比没有什么改变,因为还在国企里。 但又过了几年,集团公司改革,一些单位剥离出总公司,被私人老板承包! 这时候,维修小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 有些有路子的人在改制前提前找关系调走了,但是,大部分人还是留下来,包括吴师傅, 在私人老板手底下做事,可就没有以前在国企那么安逸了,老板没事都会找点事给你做。 这时候维修组的工作性质开始改变,不只是维修设备,更像是勤杂工。 除了维修设备,基本上什么事都要干,比如:修门锁,修水龙头,修马桶,搬运货物,值夜班守夜,实在没事,爬到屋顶给电风扇抹灰。 也就是说,除了加工零件,什么事都要干,谁都可以叫他们干活。 他们不像是维修工,更像勤杂工,也就是打杂的! 用吴师傅的话来说,在单位里,坐在那里就是有罪!你不忙起来,有人会想办法让你忙起来! 比起身体上的劳累,吴师傅更在意的是精神上的伤害,因为,在现在这个单位,维修组的工作人员没有一点地位,用老板的话来说:维修组的一帮人,不创造价值,都是吃闲饭的。 因此,在单位,任何人都可以指挥维修组的人干活,甚至可以吼他们。 吴师傅说到最后,眼圈红了,他说:我不明白,我们电工也是技术工种,为什么会被别人看不起呢? 吴师傅的问话,我不知道怎么回答,我对他和维修组的兄弟们的遭遇表示同情。 但是,我却觉得这是必然的! 我在维修组工作的时候,虽然很安逸,但是我心很慌,我原来以为自己太年轻,对于无所事事的生活不习惯。现在我终于明白,我当时不是不习惯那种生活,我是怕习惯了那种生活后,我将会被社会淘汰。 社会发展太快,我潜意识里认为:没有哪个单位会永远安逸下去,没有哪个地方可以保我一生衣食无忧,如果我习惯了那种没有压力的生活,一旦发生变故,走进社会,我将没有任何竞争力,会立刻被社会所淘汰! 想到这,我暗自庆幸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多么地正确! 吴师傅那批人在国企里呆惯了,国企里分工明确,电工只做电工的活,可到了社会,如果你只会做电工的活,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。 就算是工地上装修的小工,最少也是水电全包啊,所以说,人还是要与时俱进,不断学习和进步。 吴师傅那批人,如果真的有过硬的本事,完全可以离职,不在本单位受气,但他们一个也没有出去,说明,他们在国企安逸的大环境里呆惯了,已经没有出去的勇气! 幸好吴师傅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,熬几年就熬出头了! 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:现在工厂里的电工,都是勤杂工,万能工吗?以前流行一句顺口溜:紧车工,慢钳工,不紧不慢当铣工,吊儿郎当干电工。 从上面这句顺口溜里,我们可以看出以前电工是很轻松的一个工种。 我在国企里做了两年电工,真的是无所事事,每天喝茶看报纸,一个月都难得修几次设备。 但我们要记住,那是在国企,国企里人多,工种分的细,专职电工肯定是很轻松的。 但如果在私人企业里,你想做专职电工,那是不可能的。设备难得坏一次,电工们每天没有事做,哪个老板都会看不惯,他们会觉得养了一批闲人! 所以,修设备反而成了副业,更多的时候是被老板安排做其他的事。 我觉得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,现在就业压力大,普通电工又不是稀缺工种,所有工厂招的电工不会只让你做电工的工作,除非你确实有本事,能够维修一般人不会修的特种设备,不过,那种人不是电工,而是 电气工程师了…… 所以说,现在电工这个行业确实很尴尬,门槛不高不低,一般的机床大部分人都会修,从而导致这个工种变得不值钱,老板也不重视。 如果想改变这种状况,干脆就换工种吧,普通电工确实很难有发展前途。 或者努力提升自己,学会修理更高级的设备,比如大型数控设备,你如果有了别人没有的本事,或者你能修别人不能修的设备,这样才能真正的脱颖而出,得到别人的尊重! 还想像以前一样,做个吊儿郎当的电工,已经不可能了!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