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早起,去看日出。天灰蒙蒙的,有一拨人已出发。路越跑越陡,但一想起初升的朝阳,我心里就充满对光明的渴望。
怀念家里的岁月,在大山那头,有一轮圆满的日出。日头刚冒出来,母亲便起来做饭了。那会儿烧柴火,红砖垒成了一个炉灶,锅架在上头,用废纸引火,“哧”的一声,火苗窜上了锅底,贪婪地燃起来,水一眨眼功夫就沸腾了。淘米,下锅,揭盖,翻腾,饭香弥漫,开始了一天的活计。我们在二楼走廊间晨读,妈在菜地里忙活,姐也去喂牲畜。
等吃完肉菜粥,背上书包,几个小伙伴相约上学。太阳在我们前头,远远地照着,躲着迷藏。必经几块稻田,乡间小路上,风吹稻香,连风也是金黄的。我们走得飞快,十字路口遇见了几个同学,互相打着招呼,没完没了地说着童年的话题。快到校门口时,太阳已高悬空中,离院中的白玉兰树只差了一个脑袋的距离。我放下书包,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儿,在花香浓郁的清晨翻开了青春的第一张书页。
一路浮想联翩,不知不觉之中,我们已到达山顶。站在山巅极目四望,山脚下的村子不过是一副棋盘,房屋田块只不过是零乱的棋子。
太阳终于露出了半边脸,像羞涩的小姑娘,浑身充满着青春的力量。她一点点地上跃,超越了地平线,攀过了树梢,越过了平原,站在了空中,山顶之上,放射出光芒。
当黎明的曙光从山上跃出,那种朝气蓬勃的日出之美,那种心灵的愉悦,很难用笔墨形容。
下山途中,遇见一位老大爷,他拄着拐杖,气喘吁吁。
“大爷,晨练啊?”我问。
“嗯,身体零件不行了,得修整修整,跑步是最好的方法。”大爷道。
“向您老人家学习啊,我刚从山上下来,看见壮观的日出。”我兴奋道。
“年轻好,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,我们是太阳下山了。”大爷羡慕道。
“那不是下山,而是夕阳红。莫道近黄昏,夕阳无限好。”我安慰他。
他停了下来,爽朗地大笑起来。笑声里内容很丰富,似乎是对过往岁月的感性总结。
我们在半腰的亭子里歇息,热络地聊了起来。
大爷有一子一女,都成家立业了。他和老伴去年刚办退休,工资够自己生活,也不想拖累子女,自己住,过得倒也安静。周末孙子孙女回家团聚,做一顿饭,香极了。
“孩子都很孝顺,老人嘛,也没有太多的奢望。慢慢地,希望他们越来越好……”
我们说了很多交心的话,像忘年交。身后的风在树叶间呼呼刮着,抖落着几缕阳光,投射到身上,倒还有些瑰丽之美。
我跟大爷道别,看着他缓缓而去的背影,忽然感觉父辈的不易来。太阳再大再美,也终有下山的时刻;一天的轮回之中,也要无悔才是。
黑格尔说:“大自然本身,包括黎明和日出,其实并没有美丑的问题。”往后的日子里,我坚持爬山看日出,有时一个人,有时带着家人。为了迎接第一束光,我调了闹钟,只要它一响,不管多困,立马条件反射跳起来洗漱。唤醒自己的不是闹钟,而是梦想。有梦的青春必须学会跟懒惰较劲。不是你跑在别人前头,就是别人落在你的后头。
在路上,日出真的很美。 |